20世纪以来,科学技术日新月异,经济飞速增长,人口急剧增加,随之而来的却是自然环境的日趋恶化。当前,人类面临种种棘手的难题,诸如环境污染、资源短缺、生态失调……,总之,人类不得不从“征服自然”的陶醉中猛醒。当人们开始反省自身行为并回顾以往走过的路程时,却惊异地发现,人类对自然环境的认识,几乎和生产活动的出现一样古老。美国生态学家e·p·奥德姆在《生态学基础》引言中写道:“和各种科学一样,生态学在有历史记载以来,是一个逐渐的,虽然是间歇的过程。希波克拉特斯、亚里士多德和古希腊其他哲学家的著作,实际上都包含明确的生态学内容。但是,这些希腊人的著作中字义上并没有写上生态学”。同样,我国古代许多典籍中也不乏有关生态及环境问题的论述,有些甚至是同时期的欧洲无法相比的,《庄子》便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部。本文拟就以下四方面对其自然环境保护思想作一初步探讨。
一、“天地与我并生,万物与我为一”的生态和谐思想
尊重自然,强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,是我国优秀的传统思想之一。上古时期,我们的祖先对自然界的变化很不理解,每逢遇到水旱灾害,便以为是人事活动得罪了上天,因而受到上天的警告。舜帝时,洪水泛滥,舜认为这是上天“洚水儆予”。(注:《尚书·大禹谟》)人违背自然规律行事,就会受到惩罚,故人类社会的一切事务,均应建立在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前提之下。对滋生养育万物的大自然,则充满着感激赞美之情:“大哉乾元,万物资始”(注:《易·上经·乾》),“至哉坤元,万物资生”(注:《易·上经·坤》)。庄子继承并发挥了这一传统思想,他认为,自然界有其自身的客观规律:“天地固有常矣,日月固有明矣,星辰固有列矣,禽兽固有群矣,树木固有立矣”,(注:《庄子集解·天道》,中华书局,1954年第1版。以下文中凡出自该书者只注篇名。)而人不过是大自然的一个组成部分,与大自然本是一体:“天地与我并生,万物与我为一”。(《齐物论》)因此,人的一切行为都应与天地自然保持和谐统一。他把人与自然的和谐视为“大本大宗”:“夫明白於天地之德者,此之谓大本大宗,与天和者也;所以均调天下,与人和者也。与人和者,谓之人乐;与天和者,谓之天乐。”(《天道》)“大本大宗”即最根本最主要的事情,也就是说人类要了解自然规律,掌握自然规律,按自然规律办事,这样才能做到“天和”,而“天和”是“人和”的前提。为此,庄子进一步发挥了道家“无为”的理论。
“无为”是道家思想的核心,也是道家尊重自然的表现,在这一点上,庄子和老子一脉相承。“从容无为,则万物炊累焉”,“无为也,则用天下而有余;有为也,则用天下而不足”。(《天道》)“无为”就是要顺应万物生长的规律,因势利导:“因其所有而有之,则万物莫不有;因其所无而无之,则万物莫不无”。(《秋水》)“无为”才能使万物滋生,繁衍昌盛,源源不断,用之不尽。庄子以长梧封人种地的经验为例告诫人们,人类以怎样的方式对待自然,自然就以怎样的方式回报人类:“昔予为禾,耕而鲁莽之,则其实亦鲁莽而报予;芸而灭裂之,则其实亦灭裂而报予。予来年变齐,深其耕而熟耨之,其禾繁以滋,予终年厌飧”。(《则阳》)庄子反对人们以“鲁莽灭裂”的残暴手段肆意破坏自然,主张在顺应和保护自然的前提下利用自然条件生产财富。庄子把既懂得社会发展规律又了解自然规律的人称为“真人”、“至人”:“知天之所为,知人之所为者,至矣”。(《大宗师》)“真人”处处与自然环境协调,叫做“与天为徒”;无视自然规律,随心所欲,一意孤行,叫做“与人为徒”,这种人是注定要失败的,最终逃不脱大自然的惩罚。因为“天与人不相胜也”《大宗师》,人终究战胜不了天,自然界的客观规律是人的意志改变不了的。因此,即使是人间的最高统治者——帝王,管理国家、颁布政令也必须以自然规律为准:“莫神于天,莫富于地,莫大于帝王。故曰,帝王之德配天地,此乘天地,驰万物,而用人群之道也”。(《知北游》)
对人类社会中形形色色的违背自然规律的粗暴作法,庄子表示极大的愤慨。《秋水》篇载:“何谓天?何谓人?……牛马四足,是谓天。落(同络)马首,穿牛鼻,是谓人。故曰,无以人灭天”。